我與電影《豆蔻年華》的二三事
金字塔是輝煌的，但是歷史并不要求每個人都去攀登這一頂峰，相反卻需要堅實的基石。
1978年，林阿綿赴驪山夏令營采訪時為孩子們講故事
電影《豆蔻年華》劇照
眼看“六一”兒童節(jié)臨近，回想自己為小朋友們已經(jīng)服務了50年。自大學畢業(yè)以來，我一直堅守在兒童少年文化藝術(shù)事業(yè)的編輯工作崗位上，終身為孩子們盡心盡力，深感榮幸。這幾十年中，讓我最難忘的工作之一，便是為電影《豆蔻年華》做責編的點點滴滴。
那是1985年的金秋時節(jié)，我專程到南京拜訪了女作家程諱。她的創(chuàng)作具有鮮明的個性，倘能加以精心改編，搬上銀幕后的藝術(shù)效果是會獲得成功的。訪問中，她介紹了近期完成的兩個中篇，經(jīng)過權(quán)衡，我選擇了《走向十八歲》，也就是電影《豆蔻年華》的前身。這部校園題材的新作，描寫一群十五六歲中學生的學習、生活和友誼，向日出前的那一瞬間：噴薄的熱情，對未來的希冀，還有那一絲絲朦朧……他們將走向十八歲——正是人生最輝煌的時刻。我被作品中強烈的青春氣息感染，幾個性格迥異、栩栩如生的女學生形象，不停地在我眼前晃動，一種社會責任感沖擊著我：應當讓這樣真實的形象展現(xiàn)在銀幕上，使廣大師生得到教益。
然而經(jīng)過冷靜思索，又出現(xiàn)了一些畏難心理。那時，我剛完成了反映初中生活的影片《十四五歲》的責編工作，同時，又看了《紅衣少女》《我和我的同學們》等榮獲金雞獎的青春片，我意識到校園題材如何開掘得更深，使這一傳統(tǒng)的老題材能夠拍出令人耳目一新的銀幕形象，實在是件棘手的工作。于是我一方面向老藝術(shù)家于藍老師等前輩請教，請他們看小說清樣，共同探討如何從原小說豐富的素材中選取一個更新的角度重新構(gòu)思框架，塑造典型人物。另一方面，向當代的中學生討教，我深入到一所中學跟班3年，與孩子們朝夕相處交友談心，觀察他們的生活，了解他們的思想，思考他們的問題。使我對新時期中學生的脈搏摸得比較準，對劇作主題的確立做到心中有數(shù)。
經(jīng)過一年的準備，我二下南京，與作者促膝談心，共同商討了改編劇本的詳細提綱，作品的立意，主要人物形象的確立以及重大情節(jié)的設置，雙方共同確認：它不是以故事見長的情節(jié)戲，必須以情動人，只有塑造了有血有肉的當代中學生形象，才能征服觀眾，作者表示愿意完成這一任務。半年多的時間過去了，劇本沒有寄來。于是我再下南京，原來是作者改不下去而擱筆，原小說寫了高中三年的生活，現(xiàn)在需要刪繁就簡集中地寫高一年級的一段經(jīng)歷，感到難以選擇素材加工提煉，寫出初稿后顯得松散，沒有主線貫穿始終把全劇統(tǒng)起來。我提出了一些具體的意見，建議用“春夏秋冬”四季的框架來結(jié)構(gòu)全局，以便把精選的典型事件配置在整個框架里。作者應集中精力塑造人物形象，刻畫他們內(nèi)心世界的變化。我還特別強調(diào)，鑒于以往校園題材中教師形象大多是“春蠶”、“蠟燭”型單一的、片面的、陳舊的模式，一定要精心塑造一個全新的、開拓型的教師形象，為銀幕畫廊添彩。作者欣喜地接受了這些建議。
一個月后劇本寄來了，我和文學部的領(lǐng)導閱后認為不錯，立即打印送審。為了集思廣益，廠領(lǐng)導責成我將打印劇本送請團中央、國家教委等各方領(lǐng)導審閱，還與北京市學通社的小記者舉行座談。各方人士在肯定劇本立意的前提下，考慮到教育改革的現(xiàn)狀，提出了許多補充修改的中肯而尖銳的意見。萬沒想到的是，廠藝委會聽取了這些意見后，竟然否決了這個劇本，主要理由認為題材是傳統(tǒng)的，劇作觀念舊，人物、情節(jié)似曾相識，和《青春萬歲》《女大學生宿舍》等大同小異。難道我的選取、判斷錯了嗎？我又反復地翻閱了原作和劇本，仍然感到它有許多閃光的思想和動人心魄的故事，只要認真吸取各方面合理的意見，融會貫通后，可以對劇本再動一次大手術(shù)。兩年時間已經(jīng)過去，日新月異的現(xiàn)實生活要求我們的藝術(shù)品跟上時代的步伐，盡量吸收新的內(nèi)容，傳達更豐富的信息，使劇作有更深厚的內(nèi)涵。深思熟慮后，我毅然四下南京，與作者長時間地討論修改方案。我明確表示：讓孩子們懂得，在改革開放的新形勢下，競爭和道德的關(guān)系，尊重永恒的友情，樹立崇高的社會責任感，這些恰恰是當前社會上關(guān)注的課題，如能得到形象地展現(xiàn)，定能引起學生們的思考與共鳴。另外，為了藝術(shù)地體現(xiàn)“成名成家”和“普通勞動”的辯證關(guān)系，我建議作者增加僅露背影的大李老師、校友司機、流浪漢和宿舍管理員等平凡勞動者的動人形象，這樣可以與世界著名物理學家形成強烈反差，藝術(shù)效果可能更好。大約是我的堅定、韌性和樂觀態(tài)度感動了作者，他們完全接受了我的意見，只一個月的時間便拿出了更新后的劇作。我和文學部的領(lǐng)導仍覺得有不足之處，便親自動手，熬了幾個夜晚，就劇作中某些重要細節(jié)，尤其是結(jié)尾，作了必要的修改和潤色。果然，這一稿送審后，于1987年底順利通過。
令人遺憾的是，當我方向廠內(nèi)外的六七位導演推薦這個劇本時，竟然沒有一位愿意接受，拒絕的理由除了認為校園題材雷同，拍攝難以出新，“既無票房、又不能拿獎”，還認為“四季”的結(jié)構(gòu)使拍攝周期長，成本無法承擔。半年的時間拖過去了，劇本再次擱淺。這時，南京電影制片廠的領(lǐng)導挺身而出，愿意與童影廠合作，承擔拍攝任務。是年10月，在全國兒童電影劇本征集評獎活動中，《豆蔻年華》以其豐富的內(nèi)涵，清新的格調(diào)，和具有新意的人物形象贏得了專家們的肯定，榮獲二等獎。我立即向南京電告了這一喜訊，隨后，我又先后兩次去到南京，就劇本某些情節(jié)的修改做了商榷，使其日臻完美。在邱中義、徐耿兩位導演通力合作下，經(jīng)過攝制組全體成員的共同努力，又一部校園生活的青春片奉獻在觀眾面前。影片公映后，受到廣大師生、群眾的好評，同時還得到中央領(lǐng)導同志的充分肯定和贊揚，并榮獲了當時廣電部優(yōu)秀兒童故事片獎、金雞獎和童牛獎等共7個獎項。自己4年的心血終于得到人們的承認。
50年的人生轉(zhuǎn)瞬即逝，回顧自己能為少年兒童的文化藝術(shù)事業(yè)略盡綿力，感到?jīng)]有虛度此生。同時也深刻體會到：編輯工作始終肩負著重要的使命，那就是要忠心耿耿地為他人作嫁衣裳。記得《豆蔻年華》劇中人物有這樣一段話：“金字塔是輝煌的，但是歷史并不要求每個人都去攀登這一頂峰，相反卻需要堅實的基石。”我要求自己成為堅實的基石，可以讓更多有才華的作者踏在我這塊堅實的基石上，攀登上去，閃耀出色彩斑斕的光輝。
（編輯：高晴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