藝術之鏡 琢之磨之——由仲呈祥《文苑問道》說開去
人猿揖別，人類帶來了一面“鏡子”，那就是藝術。在這面人類自己磨明的鏡子里，人既能看見他者，也能看到自身，即看到關系中的人，進而認識關系中的人。因此，藝術這面鏡子，用馬克思的話說，是人的本質力量的對象化，是以審美的形式把握世界的方式。仲呈祥的《文苑問道——我與人民日報三十年》（重慶出版社）匯集作者30年來發(fā)表于人民日報的148篇文章，既是一面平面鏡，從一個側面反映著中國文苑30年歷史之真切；又是一架望遠鏡，印證著作者在紛繁復雜的文苑現(xiàn)象中經(jīng)過反復比較后得出的規(guī)律判斷；還是一副顯微鏡，對一些標志性的作品進行具體深入的剖析，為后來者提供理論引領。
“時運交移，質文代變”，每一個時代總有彪炳這個時代的文藝形式，而每一種文藝的創(chuàng)造總是在檢驗著引領這一實踐的理論，同時又促進新的文藝理論的誕生。《文苑問道》記錄了新時期以來的小說、戲劇、影視等藝術創(chuàng)作與文藝思潮相摩相蕩的過程，雖然由于研究者個體存在理論視域差異，不可能作全景式的歷史記錄，但是該書對所涉獵的藝術作品的深入剖析，以及對文藝創(chuàng)作一般規(guī)律的把握，在一定程度上能夠為研究當代文藝思潮史的后來者提供鏡鑒。如果說《文苑問道》中《杜絕熒屏“三化”傾向》諸篇是對黨的文藝方針導向的呼應，那么《令人憂慮的信息》、《警惕藝壇媚俗文化泛濫》諸篇就是對文藝作品大是大非的價值判斷，以及對一些不良傾向的忠言相勸甚至疾呼棒喝，而《中國社會主義電視劇的美學品格》、《重在引領，貴在自覺》等則是彰顯功力的個人審美體驗和學理闡釋。
學者的學術價值之一在于從紛繁復雜的現(xiàn)象中深入本質，掌握規(guī)律，并在未來的實踐中加以檢驗。《文苑問道》關于文藝的從屬論、文藝作品的主題、創(chuàng)作論等重大理論問題表現(xiàn)出的前瞻性和獨到見解，促人深思。
就文藝的從屬問題，仲呈祥認為文藝不能簡單地從屬于政治或經(jīng)濟，文藝應具有相對獨立性，是一種具有獨特審美功能的把握世界的方式。而關于藝術與市場經(jīng)濟的關系，他在1993年的《電視劇與文化市場》一文中就已經(jīng)觸及。文中所談的諸如“怎樣認識進入文化市場的電視劇的藝術價值與市場利潤產(chǎn)生矛盾的現(xiàn)象”等問題，倘無一定的學術勇氣和清醒的規(guī)律把握，斷難提出。
就文藝作品的主題問題，在30年前的《直面人生，開拓未來》一文中，仲呈祥不無憂慮地指出小說創(chuàng)作存在“避世”苗頭：“某些作者離開現(xiàn)實生活去追求什么‘永久性’的主題，回避或粉飾尖銳的社會矛盾去追求什么‘安全’、‘穩(wěn)妥’的題材，甚至投合某些人所好，生編硬造去追求什么‘票房價值’……產(chǎn)生這種狀況，固然有其復雜的社會的、歷史的原因，但究其主觀因素而言，恐怕主要的還是作者缺乏時代的責任感和歷史的主動性。”30年過去了，這種“避世”苗頭尚未杜絕，產(chǎn)生了為數(shù)不少的脫離實際、脫離生活、脫離群眾的偽現(xiàn)實主義作品，更不要說走在前面引領群眾的審美情趣了。
就文藝作品的創(chuàng)作問題，仲呈祥針對片面追求“觀賞性”、“收視率”的現(xiàn)象，指出“觀賞性”僅僅是“藝術性”的有機組成，片面追求觀賞性，那就承認了有一種不講究觀賞性的藝術性或排斥觀賞性的藝術性。優(yōu)秀的文藝作品應該是“有思想的藝術與有藝術的思想相統(tǒng)一”，因為“沒有思想的藝術不是優(yōu)秀的藝術，缺乏理想的審美不是真正的審美”。可時至今日，片面追求“觀賞性”的觀念還有相當市場，“營造視覺奇觀”還被一些創(chuàng)作者奉為圭臬，內容上止于“養(yǎng)眼”而不“養(yǎng)心”，目的是為了“化錢”而非“化人”。
《文苑問道》對具體作品的理論批評具有方法論意義。仲呈祥將148篇文章原汁原味地和盤托出而“不毀少作”，并說“我總以為，文藝理論批評貴在說真話，抒真情，求真理，雖不能至，心向往之；隨風偏倒，趨時附勢，喪失良知，今日曰是，明日言非，不足取也”。究其敢于示人的“底氣”，當是他披上的辯證法甲胄并以馬克思主義的“美學觀史學觀”文藝批評標準貫穿始終。這“一體兩翼”是他作為文藝理論家的縝密的批評理論系統(tǒng)，而將這一理論系統(tǒng)堅持30年，就是他的學術操守和學術“定力”。
（編輯：偉偉）